朱子以身比屋。以心比屋主而曰。有主則灑掃庭戶。整齊墻隅。無主則屋不過一荒涼耳。后之知其為身心之體。而修治得倫者。亦賴有是說也。余嘗反覆索玩。心既為主。則凡外物之欲為客矣。不可不加客者之說。形容克之之功。于是立主客之說。為屋賦。
敷曰。
一陰一陽。
兩儀闔辟。
雷霆風(fēng)雨之鼓潤。
寒暑日月之綜錯。
磨蕩乎五行。
陶鑄乎萬物。
屋于其間。
塊然其出。
西峙靈臺。
北鎮(zhèn)安邑。
模樣乎威儀之三千。
丹青乎禮儀之三百。
義為其路。
道為其基。
有皤皤翁頹乎其中。
為其主之。
受上帝命。
性得無極。
懼厥初之或戕。
日孜孜而修飭。
命四勿以司灑掃之任。
使三省以戒穿窬之盜。
剪荊棘于庭除。
去污穢于室奧。
歡伯訪而閉戶以斥之。
女色來而鎖鑰而卻之。
凡搖之外物。
期不履乎我闥。
庶使茂如其松。
苞如其竹。
鳥鼠攸去。
壁蝎退跡。
雨而不能漏。
風(fēng)而不能拔。
客有領(lǐng)賊千百者。
伯夷矛戟。
盜蹠琴瑟。
施施然從外來。
浸浸然誘主人翁曰。
老著絕學(xué)。
莊說胠篋。
車輪死生。
何有于屋。
舜為茅茨。
紂為瓊室。
回也陋巷。
石崇金谷。
或圣或愚。
擾擾不一。
身一歸土。
兩墮亡羊。
子之于屋。
神何太傷。
請與子膝橫瑤琴。
手?jǐn)y鵝黃。
臥章臺而不返。
誓不悔于荒亡。
屋之頹矣。
胡戀屑屑。
不然。
當(dāng)脫身于江湖。
寄跡于泉石。
沙鷗以飄蕩。
云水以瓠落。
安用雌伏蝸室。
謬自有室。
乃命成者百馀。
縶翁之手。
擾翁之坐。
相與起而為東西南北之客也。
翁猶背不移席。
高臥責(zé)客曰。
厥初皇天之有命。
俾須臾其不離。
儻余舍而從汝。
屋將傾而誰支。
自青陽而修治。
暨黃發(fā)而矻矻。
功幾就于廣居。
胡中道而改轍。
汝不知乎。
屋其磊開。
夏商暤暤。
屋其荒涼。
漢唐草草。
一其修矣。
賢如閔,曾。
圣如孔子。
一其壞矣。
愚如赧王。
奸如盧杞。
屋之輕重如是。
而與汝去屋于千里之外。
罔象與戲謔。
魑魅與充斥。
悠悠踽踽。
喪盡光陰而不復(fù)。
則屋將堂室壞矣。
庭戶埋沒。
糞尿所聚。
蚣蝎所窟。
天地厭之。
鬼神罰之。
龍氣(氣恐誤)以擾之。
雷火以危之。
胡不慮此。
誘我支離。
一室之內(nèi)。
有以自娛。
何必與汝而遠(yuǎn)適。
且汝誤矣。
傖囊顛倒。
遍走寰區(qū)。
以為快乎。
之東所見者只東。
之北所見者只北。
之楚而見不及齊。
之胡而見不及越。
豈若吾不出庭戶。
直游六合。
大莫如吾。
小莫如客。
客其去矣。
不復(fù)履閾。
客乃徘徊逡巡。
不忍決去。
復(fù)進(jìn)而為之告曰。
子何執(zhí)一。
膠柱然矣。
翁不信我。
請質(zhì)至理。
渾沌不能修渾沌。
兩儀不能修兩儀。
且不知天之于萬物乎。
方春與夏。
物物紛霏。
艷如桃李。
香如蘭芝。
潔如梅花。
芳如杜若。
雅態(tài)如蛺蝶。
繁聲如螻蟈。
機(jī)巧如蜘蛛。
知時如蟋蟀。
至如巨者細(xì)者。
直者曲者。
長者短者。
黑者白者。
繽繽紛紛。
現(xiàn)形坤元。
至秋而冬。
卒爛熳而歸根。
如人以生為春。
以壯為夏。
以老為秋。
以死為冬。
其夏及秋。
謾把虛名。
一為堯一為蹠。
水旺陽月。
顓帝行威。
同封馬鬣。
蜉蝣一生。
善惡俱虛。
聲不須遠(yuǎn)。
色不須袪。
屋不須治。
扃不須鐍。
子何決駢龁疣。
削性繩約。
如味如嗅。
如貪如嗔。
如淫如驕。
如忘如想。
如富如貴。
如利如名者。
掩而味之。
牽而梏之。
翁赩然曰。
天之授我惺惺者。
治汝與成也。
忽焉照玉臺之鏡。
拔鏌铘之劍。
執(zhí)其客數(shù)其罪曰。
惟汝侮主。
譎而且險。
將鋪張莊叟謬悠之論。
常壞吾儒者之敬字。
驅(qū)主于放曠者汝也。
壞我墻屋者爾也。
用事于秦,隋。
秦,隋之政大壞。
鴟張于五代。
五代之禮慘酷。
為儒者交。
真儒不作。
為相者友。
真相不立。
致使千載吾道茅塞。
汝之為禍。
大而且憂。
我欲唐虞與為朋葆。
老與為游。
綢繆吾之戶。
遠(yuǎn)汝之窺。
爾胡趑趄。
投間欲欺。
我不汝殺。
汝必我殺。
乃斬首客。
眾成褫魄。
復(fù)臥坦腹。
俯仰宇宙。
一屋其潤。
萬理其富。
傍有太宗師。
其名曰無物。
下于六極而為深。
先于大塊而為高。
為河圖洛書之祖而不為老。
刻雕眾形而不為勞。
相與逍遙乎無何有之鄉(xiāng)。
廣漠之域。
屋乃乾坤翁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