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生賦(811年) 中唐 · 柳宗元
閔吾生之險阨兮。紛喪志以逢尤。
氣沈郁以杳渺兮。涕浪浪而嘗流。
膏液竭而枯居兮。魄離散而遠游。
言不信而莫余白兮。雖遑遑欲焉求。
合喙而隱志兮。幽默以待盡。
為與世而斥謬兮。固離披以顛隕。
騏驥之棄辱兮。駑駘以為騁。
元虬蹶泥兮。畏避蛙黽。
行不容之崢嶸兮。質(zhì)魁壘而無所隱。
鱗介槁以橫陸兮。鴟嘯偫而厲吻。
心沈抑以不舒兮。形低摧而自憫。
肆余目于湘流兮。望九嶷之垠垠。
波淫溢以不返兮。蒼梧郁其蜚云。
重華幽而野死兮。世莫得其偽真。
屈子之悁微兮。抗危辭以赴淵。
古固有此極憤兮。矧吾生之藐艱。
列往則以考已兮。指斗極以自陳。
登高巖而企踵兮。瞻故邦之殷轔。
山水浩以蔽虧兮。路蓊勃以揚氛。
空廬頹而不理兮。翳邱木之榛榛。
塊窮老以淪放兮。匪魑魅吾誰鄰。
仲尼之不惑兮。有垂訓之謨言。
孟軻四十乃始持心兮。猶希勇乎黝賁。
顧余質(zhì)愚而齒減兮。宜觸禍以阽身。
知徙善而革非兮。又何懼乎今之人。
噫禹績之勤備兮。曾莫理夫茲川。
殷周之廓大兮。南不盡夫衡山。
余囚楚越之交極兮。邈離絕乎中原。
壤污潦以墳洳兮。蒸沸熱而恒昏。
戲鳧鸛乎中庭兮。蒹葭生于堂筵。
雄虺蓄形于木杪兮。短狐伺景于深淵。
仰矜危而俯慄兮。弭日夜之拳攣。
慮吾生之莫保兮。忝代德之元醇。
孰眇軀之敢愛兮。竊有繼乎古先。
明神之不欺余兮。庶激烈而有聞。
冀后害之無辱兮。匪徒蓋乎曩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