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德賦 南齊 · 謝朓
右衛(wèi)沈侯以冠世偉才,眷予以國士,以建武二年,予將南牧,見贈五言。予時病,既以不堪蒞職,又不獲復(fù)詩。四年,予忝役朱方,又致一首。迫東偏寇亂,良無暇日。其夏還京師,且事宴言,未遑篇章之思。沈侯之麗藻天逸,固難以報章,且欲申之賦頌,得盡其體物之旨。《詩》不云乎:「無言不酬,無德不報?!寡约任锤覟槌?,然所報者寡于德耳。故稱之曰酬德賦,其辭曰:
悲夫!
四時游之代序,六龍鶩而不息,輕蓋靡于駿奔,玉衡勞于拊翼。
嗟歲晏之鮮歡,曾陰默以凄惻,玄武伏于重介,宛虹潛以自匿。
覽斯物之用舍,相群芳之動植,吊悴軀于華省,理衣簪而自敕。
思披文而信道,散忿懣于胸臆,嗟民生之知用,知莫深于知己,彼知己之為深,信懷之其何已,牽弱葛之蔓延,寄陵風(fēng)于松杞,指曲蓬之直達(dá),固有憑于原皋。
彼排虛與蹠實,又相鳴于林沚,興《伐木》于友生,詠《承筐》于君子。
矧景行之在斯,方寄言于同恥,求相仁于積習(xí),寓神心于名理。
惟敦牧之旅歲,實興齊之二六,奉武運之方昌,睹休風(fēng)之未淑,龍樓儼而洞開,梁邸煥其重復(fù)。
君奉筆于帝儲,我曳裾于皇穆,藉風(fēng)云之化景,申游好于蘭菊,結(jié)德言而為佩,帶芳猷而為服,援雅范以自綏,懿前修之所勖。
昔仲宣之發(fā)穎,實中郎之倒屣,及士衡之藉甚,托壯武之高義,有杞梓之貞心,協(xié)丹采之輝被。
伊吾人之陋薄,雖黼藻之何置?
惟風(fēng)雅之未變,知云綱之不廓,譬層棟之將傾,必華榱之先落。
翳明離以上賓,屬傳體于纖萼,周二輝而分崩,擠九鼎于重壑。
雖魚鳥之欲安,駭風(fēng)川而回薄,微天道之布新,嗟員首其焉托?
予窘跡以多悔,塊離尤而獨處。
君紆組于名邦,貽話言于川渚。
悵分手于東津,望徂舟而延佇,慮古今之為隔,豈山川之云阻。
賴先德之龍興,奉英靈之電舉,事紫泥之密勿,腰青??而容與,沾后惠以朅來,竟卒獲其笑語。
我艤舟以命徒,將汨徂于南夏,既勖予以炯戒,又引之以風(fēng)雅,若笙簧之在聽,雖舒憂而可假。
昔┲病于漳濱,思繼歌而莫寫。
恩靈降之未已,奉京枌而作傅,臨邦途之永陌,懷予馬于騏馵,望平津而出宿,登崇崗而興賦。
顧歸幰之南回,引行鑣而東驅(qū),何瑰才之博侈,申贈辭于萱樹,指代匠而切偲,比治素而引喻,方含毫而報章,迫紛埃之東鶩。
釋未位以言歸,忽乘驛以南赴,連篇章之莫酬,欲寄言于往句,類鎩翮之難矯,似洞源之不注,意搔搔以杼柚,魂營營而馳鶩。
爾腰戟于戎禁,我拂劍于郎闈,愿同車以日夜,城望昏而掩扉。
時游盤以未極,眷落景之租輝,苦清顏之倏忽,吝歡賞之多違。
排重關(guān)而休告,知南館之有依,驂職門以右轉(zhuǎn),仆望路其如歸,忘清漏之不緩,惜曉露之方晞。
聞夫君之東守,地隱蓄而懷仙,登金華以問道,得石室之名篇。
悟寰中之迫脅,欲輕舉而舍旃,離寵辱于毀譽,去夭伐于腥膻。
忽攜手以上征,躋中皇之修迥,巾帝車之廣軾,棹河舟之輕艇,歷星術(shù)之熠耀,浮天潢之瀴溟,機九轉(zhuǎn)于玉漿,練七明于神鼎,吹萬化而不喧,度千春之可并。
齊天地于倏忽,安事人間之紆婞哉。
⑴ 本集,又略見《藝文類聚》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