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漏賦 南朝宋 · 鮑照
客有觀于漏者,退而嘆曰:「夫及遠(yuǎn)者箭也,而定遠(yuǎn)非箭之功;為生者我也,而制生非我之情。故自箭而為心,不可憑者弦;因生以觀我,不可恃者年。憑其不可恃,故以悲哉。況乎沉華密遠(yuǎn),輕波潛耗,而感神嬰慮者,又自外而傷壽,以是思生,生以勤矣,乃為賦云:
佩流嘆于馳年,纓華思于奔月。
結(jié)蘭苕以望楚,弄參差以歌越。
撫凝肌于遷滯,鑒雕容于仿佛(《初學(xué)記》作)
髡發(fā)。
景有墜而易昏,憂無方而難歇。
歷玫階而升隩,訪金壺之盈闕。
觀騰波之吞寫,視驚箭之登沒。
箭既沒而復(fù)登,波長瀉而弗歸。
注沉穴而海漏,射懸途而電飛。
墐戶牖而知天,掩云霧而測暉。
創(chuàng)百齡于纖隱,積千里于空微。
彼崢崢而行溢,此冉冉而逾衰。
撫寸心而未改,指分光而永違。
昔傷矢之奔禽,聞虛弦之顛仆。
徒嬰刃而知懼,豈潛機(jī)之能覺。
惟生經(jīng)之靃靡,亦悲長而歡促。
恒證古而秉心,抱空意其如玉。
波沉沉而東注,日滔滔而西屬。
落繁馨于纖草,殞豐華于喬木。
對(duì)昃離而后歌,據(jù)窮蹊而方哭。
雖接薪之更傳,寧絕明之還續(xù),貫古今而并念,信寡易而多難。
時(shí)不留乎激矢,生乃急于走丸。
既河源之莫壅,又吹波而助瀾。
神怵回而多慮,心????而鮮歡,望天涯而佇念,擢雄劍而長嘆。
嗟生民之永迷,躬與后而皆恤。
死零落而無二,生差池之非一。
理幽分于化前,算冥定于天秩。
與艾骨而招病,猶刳腸而興疾。
情殊用而俱盡,事離方而同失。
聊弭志以高歌,順煙雨而沉逸。
于是隨秋鴻而豷渚,逐春燕而登梁。
進(jìn)賦詩而展念,退陳酒以排傷。
物不可以兩大,得無得而雙昌。
薰晚華而后落,槿早秀而前亡。
姑屏憂以愉思,樂茲情于寸光。
從江河之紆直,委天地之圓方。
漏盈兮漏虛,長無絕兮芬芳。
⑴ 《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皆作「玉」。
⑵ 本集,《藝文類聚》六十八,《初學(xué)記》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