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崖人飯牛而耕雪，緡魚而煮煙，以此與山相周旋者亦有年矣。爾乃攀蘿而上，陟云之巔，則有若蒼虬龍之矗吾后，青玉案之界吾前，峙焉者環(huán)而不玦，流焉者弓而不弦。秋崖人顧而笑曰，噫嘻，天其以吾蛻鶴骨之寒而仙乎？抑亦知吾隘蝸殼之凡而遄乎？不然，將遂泯沒其胸中之耿耿者而使無傳乎？我之勞于生也久矣，雖閱宇宙于一瞬，吾猶厭其贅，又奚以徘徊乎人間之世，淟涊于區(qū)中之緣？乃營斯丘，自成一川，所謂如蠶作繭，自裹自纏者也。而吾于是桑既遠以百劙，箔已簇而三眠矣。既事之夕，山月正圓，顧見吾影，風(fēng)袖翩翩，舉杯而屬之曰，聞子行且有日，敢問身后之勛鼎，孰愈目前之酒船？且生而神奇，我則與彼異矣；死而臭腐，彼不與我同乎？是區(qū)區(qū)者而為群狙之喜怒，不亦鄙而可憐！彼爵有穹于柱石，冢有大于祁連，今皆荒煙滅沒，野草芊綿，則桓司馬之石與劉伯倫之鍤，均之為雍門之一笑也，吾焉知其孰賢！蓋自神農(nóng)始方，不能以無疾；老聃獨壽，不能以無死，子奈何其遷延！昔子之蠶也物也，其股躍不如春蟲，翼鳴不如秋蟬，造物之所以予之者則然也。今予之繭也化矣，安知不經(jīng)緯而有用于世、黼黻而為章于天？人之精靈往來變化于大塊而無窮者，是不可得而致詰也。行矣勉旃。影未及對，月沉于淵，起而視之，不見其處，惟吾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