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齊諧》有志怪之篇,言古皇造物之先,形之剛克者靜以為地,氣之清明者外而為天。
地與眾流而右走,天與三辰兮左旋。
籌二儀之睽闊,諒億萬之相懸。
有古皇所佩之劍,其言可驗。
諭其大也,若雪山之皚皚;
狀其光也,若秋波之湛湛。
倚于穹圓,高巍峨焉,孕長庚于太極,稱純兌于西偏。
莫辨靈芒,或日明而月晦;
詎分剛氣,或噓云而吸煙。
夜吼半空,比雄風(fēng)之九萬;
朝披回漢,陋蓮峰之五千。
北斗掛于鋒铓,而七星錯落;
長虹綰于轆轤,而雙帶蜿蜒。
論其用也,剖混茫以為天地;
觀其跡也,裁融結(jié)以為山川。
噫!
女媧斷鰲于海隅,漢皇斬蛇于澤邊;
庚輿所試者幾十,闔廬所寶者三千。
鏌铘之與干將,魚腸之與龍淵,皆微?,嵥橹饔?,非陰陽造化之陶甄。
觀夫煌煌煒煒,上莫窮其幾千萬里,錯星象而倒河漢,懾精靈而竄神鬼。
變良宵之景,若白晝之明;
照幽都之涯,若太陽之晷。
顧滄海以堪淬,將泰山之作砥。
乍疑天發(fā)殺機,鯨鯢奔而龍蛇起。
又觀乎黯黯森森,高莫詢其幾千萬尋。
鋒铓瑩而雪霜冷,靈怪多而風(fēng)雨陰。
移春景之和,若秋郊之氛;
易炎天之燠,若寒谷之深。
可以掛扶桑若木之杪,磨蓬萊方丈之岑。
所謂天之利器,浮云決而妖星流。
皎兮若黃河之冰,立而未泮;
熀兮若銀河之瀑,凝而不散。
珠聯(lián)垂象,飾寶匣以熒煌;
璧合太陽,耀連環(huán)之熣燦。
晉邦一鼓之鐵,堪恥微功;
棠溪百鍊之金,難矜善斷。
炳然若大電垂而欲飛,耀然若流虹挺而增輝。
風(fēng)霜肅殺助其利,雷霆霹靂揚其威。
龍伯旁觀,魂飛而駭其濩落;
巨靈仰視,汗下而驚其陸離。
截鴻雁而斷兕犀,安將比也;
目豪曹而稱櫑具,何足多之!
雖天柱折,我劍鋒不缺;
雖日馭沉,我劍光不滅。
有時雪飛千里,如削巨魚之鱗;
有時霞滿九霄,若染長鯨之血。
迫而觀之,猶千里而近,則毛發(fā)森豎,嚴(yán)凝凜冽;
倏而觀之,猶七日來復(fù),則神思??恍,晶熒皎潔。
乍憂刲大象而屠六龍,天網(wǎng)斷而地維絕;
適足飾帝心之慮怒,示天威之勇決。
粵有梧魁丈夫,倜儻雄圖,手操斗極,肩倚天樞。
唯四時與六氣,為一吸而一呼。
因睥劍而色動,欲誅奸而氣粗。
于是冠青云之纓緌,曳黃裳之襜褕。
謁紫微,朝清都,排閶闔以直入,瞻冕旒而前趨。
曰:「臣聞立大功者,雖以濟濟多士;
禦大難者,必用赳赳武夫。
所以贊經(jīng)綸之霸略,成恢廓之皇圖。
愿得倚天之劍,將以靜四海而清八區(qū)。
逆天命者為陛下顯戮,反天道者為陛下行誅。
俾萬靈奉職,而不敢為淫厲;
使百神畏威,而不敢為毒痡。
則下土無札瘥之患,生民無水旱之虞。
冀圣人無為而靜理,庶匯有截而昭蘇」。
帝曰:「壯哉!
斯劍也,始以陰陽為炭,天地為爐;
昆山之眾寶皆索,厚地之精金畢輸。
敕風(fēng)伯以司鞴,詔雨師而合涂。
千英萬靈,前馳后驅(qū)。
天老練日時之吉,太乙詳銳利之符。
然后鑄于道,镕于德,鍛之以靜,削之以默,淬以明智,磨乎睿識。
以天山之雪融其輝,以豐嶺之霜耀其色。
其鐔所以橫于東南,其鋒由是周于西北。
然后脊中夏而刃外區(qū),匣六幽而藏八極。
非圣人之大寶,不足飾其容;
非罔象之玄珠,不足償其直。
壘五山而溝四海,資以守邦;
帶河漢而礪昆崙,用之宣力。
今予賜汝,汝可佐皇王而衛(wèi)邦國」。
丈夫乃拜手而謝,趨風(fēng)抗詞,曰:「臣欣遭圣時,幸至天墀。
罄忠誠之有請,遇宸衷之弗違。
持神器以寵賴,敢戎行之越思。
昔聞授鈇鉞者,得專征伐;
賜彤玈者,用揚明威。
實中權(quán)之節(jié)制,奉皇家之典彝。
臣有三事,為陛下陳之:粵有馮夷之神,遐棄厥司,忽朝宗之常道,肆橫流而自私。
堯為之咨嗟,舜為之胼胝。
幾欲萍藻我蒸民,污潴我方祇。
臣常竊憤,今得誅之。
其次曰屏翳之神,不貞其師,遇旱則密西郊以含潤,因潦則憑北方以流滋。
望舒為之韜明,羲和為之藏暉。
幾欲蒙我融明之鑒,全其蔀沛之非。
臣嘗衷怒,今得刑之。
抑有吞舟之鱗,谷其口,陵其頤。
自尊乎介甲之族,縱暴于潮汐之池。
帆檣為之蕩覆,湍浪為之群飛。
臣嘗懷恨,今當(dāng)戮之。
此三者皆奸雄之大也,積兇德而無疑。
陛下謂之何如」?
帝曰:「閫外之事,將軍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