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李麟友

共 1 首
天山南路諸城,分白山、黑山兩族,其先皆奉佛教。當隋唐之際,天方國王謨罕驀德者,生而神靈,造經立回教,盡臣服西域諸國。傳二十六世孫曰瑪墨特,當明之末年,自黑德國踰蔥嶺,東遷喀什噶爾,是為回酋之始。圣祖時,回部自亂相攻,其孫阿布都實自拔來歸,圣祖優(yōu)恤之,遣人護送歸葉爾羌。阿布都實之子瑪罕木特,欲自立一部,為噶爾丹策霖所幽,復羈其二子,兄曰波羅尼多,弟曰霍集占,是即大小和卓木也。乾隆二十年,平伊犁,高宗念其祖誠款,釋兩和卓木兄弟歸,使治回民事務?;艏缄廁v,二十一年,準部阿睦爾撒納之變,陰舉兵助逆,及再平伊犁,遁去。二十三年,霍集占以背德疑懼,自恃窎遠,漢兵莫及,脅其兄據回部叛,回民懷其祖德,諸城風靡,惟拜城、庫車、阿克蘇三城內向,走依將軍兆惠于伊犁。八月,兆惠南征,至葉爾羌城,困于黑水營三月,即古龍堆也。糧水俱絕,掘窖得粟,掘地得泉,伐木得鉛丸數萬,天助也。副將軍富德聞圍急,即以帝所發(fā)索倫察哈爾之兵二千以赴,方夜大雪,急擊,大破之,圍解。明年,兆惠由烏什取喀什噶爾,富德由和闐取葉爾羌,兩軍各萬五千,和卓木兄弟潰敗,遁蔥嶺西,將襲據巴達克山部,我軍追蹙于蔥嶺之巔,巴酋拒之于阿爾渾楚嶺,殪其兄弟,函霍集占首,馳獻富德轅門。于是準噶爾及喀什噶爾、烏什、和闐、葉爾羌、庫車、拜城、阿克蘇諸城皆下,回部盡入版圖,建新疆,設伊犁、嗒爾巴哈臺、烏魯木齊、喀什噶爾四鎮(zhèn),置參贊大臣、辦事大臣、領隊大臣治之,而建牙于喀什噶爾。復于伊犁設惠遠、惠寧二城,置將軍、參贊大臣各一,領隊大臣五,統(tǒng)率滿洲、蒙古、綠營、索倫、喜伯厄魯特、回部諸營,惟科布多、烏里雅蘇臺別為管轄焉。新疆既定,詔加封兆惠宗室一等公,富德一等侯,錫赍將士、回酋有差。二十五年二月,王師凱旋,帝親郊勞于良鄉(xiāng),筑壇設纛,上親拜天,將軍以下皆甲胃,王公大臣隨行,上御黃幄,將軍等行抱膝跪見禮。于是蔥嶺以西之布魯特、烏罕、博羅爾、敖罕、安集延、巴達克山諸國,皆遣使來朝貢納款,立碑太學,戰(zhàn)處皆勒銘。一著戎衣,邊患永熄,功超往古,利垂萬世焉?;赝醪_尼多妃某氏,有殊色,不假薰沐,身有異香,其民稱之曰香妃,蓋自妃于其國也。二十八年,巴達克山酋長始得王首,并致妃獻,妃陰多赍利刃以行,有司飭沿途地方官護衛(wèi),置頓供起居,于是祈連秋雪,大苑驚沙,間關萬里,顏色弗損。翠輦入玉門,百姓夾道以觀,甲衛(wèi)森嚴,錦繡雜遝,綿亙數里,香車所過,芳澤流衍。半載達京師,帝獻俘太廟而后受之,賜居西苑,恩禮優(yōu)渥,珠玉金帛赍無算,妃不謝亦不御。帝欲納之,不可,乃冊為祥妃,北人祥香同音,妃弗能知也。幸其宮,衷刃自衛(wèi),弗得近。天語溫和,百問不一答,伺隙數犯帝,驚左右,度事無濟,則自戕。奪其刃更出他刃弗窮,內官惶恐,日夜邏守弗敢懈?;侍舐劧鴳n之,戒上毋往西內,且曰:「彼既不屈,何不殺而成其志?」帝雖知不可屈,實未能忘情,哀其遇,嘉其志,弗罪焉,又不忍其死,優(yōu)容弗強,聽之而已,如是數年。妃稟絕代之容華,抱冰雪之貞操,遠念家國,自傷數奇,求死不得,生復不可。居京久,思西域故鄉(xiāng),靈蕓則遠懷父母,花蕊則私祭張仙,于是瓊島春花之朝,瀛臺秋月之夜,撫時感心,莫可告語,輒宛轉長啼,哀動魚鳥。帝聞而傷之,命建回子營,寺宇街市,悉狀回部都邑,以賜從妃入關之回人駐扎。別編一旗,設佐領,給世餉,如八旗例,是曰回旗,復致妃父母聚居焉,而筑望鄉(xiāng)樓于苑南,以解其憂。妃于樓中臨望,見之泣不可抑,殊郁郁。三十一年冬至,帝有事圜邱,宿齋宮,太后密召妃,溫語問所愿,且慰令侍帝,妃不拜,從容自陳:「亡國婦人,心死久矣。愿殉故主,不愿富貴也?!挂蚯笏?。太后潸然動容,撫之曰:「兒可敬哉!然則今賜爾死可乎?」妃乃喜,跪拜,謝太后恩,遂就尺帛于慈寧宮之西廂,后妃左右,無不流涕。中使奔白帝,回宮救之。帝至慈寧門,門閉,逡巡弗敢通,門啟而妃已絕,嗟悼不豫者累月,哀妃烈,命以回妃禮歸喪西城,遂其志也。香妃墓今在喀什噶爾漢城西北,回城東門外十里,阿發(fā)胡墓之下,俗稱香娘娘墳。地距省城五十四站,其喪輿在禮拜寺中,至今猶存。木蘭行宮,舊懸帝飭畫妃像,近年印布人間,冠蘇幕遮,被瑣甲,帶刀槊,婀娜剛健,氣凜凜然。所居西苑,今為總統(tǒng)府,瀛臺西北,有便殿曰圓鏡,為妃浴池,苑南畫樓曰寶月,即望鄉(xiāng)樓更名,今為新華門矣。皆存。遜國后二年甲寅,回旗上書內務部,自陳先世皆祥妃部曲,從妃入關,居京數世矣,今存男丁五百二十人,婦女若干口,愿予遣散,自備資斧,歸耕西疆故土。時同邑言公敦源總部務,言于袁世凱,許之,自是妃舊部子孫,無復有居京師者矣。妃事世多記載,語率齊東,謂帝于兆惠出師時,面授意令生致妃??颊谆莩鰩煟苊揭晾?,非平回部也,及回部叛,惠乃自伊犁移師南征,何面授之謂?且兆惠班師在二十五年,妃入關在二十八年,惠先歸三年矣。魏源《圣武記》亦詳載二十五年惟霍集占函首,其波尼羅多尸被盜去,及二十八年巴達克山酋始獲其尸,并其妻子以獻,是獻妃者為巴達克山酋,而非兆惠,且事在三年后,班班可考,何生致之謂?又謂帝宿妃所,左右聞妃幄中笑聲,至有帝告大臣「朕已幸之」之語,君臣淵默,何作斯言?窮措大但聞瓜棚淫謔,焉睹盛世帝王臨朝之威嚴哉?所貴乎記載者,彰善闡幽,有以勸百世也。鼎革后,東南儇薄士喜刺探閨壸宮闈穢瑣,以博微利,語貞則索然寡款,誨淫則重足而聽,甚且不考記傳,臆說附會,一若非此不足以稱艷聞,故雖草菅名節(jié),使貞魄含冤,亦所弗恤。其于典章文獻,不知而不以為恥,獨事有涉于床笫者,則窮搜樂道,不憚萬言。廉恥道喪,互相炫鬻,其擇術之齷齪,用心之鄙穢,不齒士類久矣。今士大夫家,污人名節(jié)者,何可勝數?妃即屈,亦何關治體,而必欲以污一貞媛者以誹謗先朝?試問妃既受污矣,何解乎太后賜死之全節(jié)?既志在行刺,何有笑聲?茍相安矣,何復求死?夫高宗既不能忘情于妃,而能優(yōu)容至數年而弗強,太后之能成妃仁而絕帝禍,妃則富貴不能奪,恩禮弗能移,生乎蠻夷之邦,而明乎禮義之辨,以清白之軀,從容就義,皆盛德事也。江東楊圻,居京師四十年,見聞于士大夫者久,誠恐后世傳聞失實,筆札之暇,作《香妃外傳》贊其畫像,復歌以天山之曲。嘗于清秋游西苑,故宮無恙,煙水自凄,今誦此詩,益復黯然也。歲在癸亥十月,識于洛陽幕府。
玉門風雪拂云鬟,一曲刀環(huán)破虜還。
上將功勛開朔漠,美人幽怨念家山。
盛朝甲子貞元頌,八表澄清車書統(tǒng)。
圣明天子太平年,瀚海烏梁修朝貢。
獨有天方向化遲,東來聲教渡車師。
白環(huán)詣闕留王母,文馬來庭款月支。
胡兒背德據西域,復拔漢旌寇邊邑。
當時妃子不知愁,一笑傾城再傾國。
天馬高歌翠輦陪,閬風本自接瑤臺。
卻從青海呼鷹去,還向河源射虎來。
于闐玉煖春煙膩,安息天香容光異。
可汗衣佩惹芳菲,靈蕓竟體吹蘭氣。
可汗雄武復溫存,舉國春風笑語聞。
雪里開關連騎出,玉人相并看昆崙。
溫柔終老宜行樂,掃穴犁庭孽自作。
不聞鼓角動伊涼,豈有功名驚衛(wèi)霍。
武皇西顧眷諸羌,數紀承平斥堠荒。
驟報姑師遮漢使,更傳胡馬渡前王。
河西隴右匈奴臂,屠耆負固兩兄弟。
反側難安葉護心,羈縻未就班超議。
橐駝東下滿胡沙,三十六城皆虜騎。
燉煌烽火達甘泉,渠黎早備窺邊計。
明年驃騎取烏孫,西出河湟略邊地。
王師八月下連營,烏壘屯田舊制兵。
天子詔增都尉戍,將軍請筑受降城。
黑水營邊鼓聲寂,貳師失道陷深敵。
雪沒人煙古戰(zhàn)場,風搖刁斗大戈壁。
絕域三更拜井泉,孤軍百日懸沙磧。
夜靜天秋塞雁高,圍城月白吹羌笛。
為覓封侯不肯歸,五千貂錦齊嗚咽。
積雪千山與萬山,驅兵再度玉門關。
交河總管籌邊策,不斬樓蘭誓不還。
朔方健兒渡磧里,鐵甲無聲風沙起。
黃昏萬馬飲金河,亭障悠悠九千里。
蛾眉顰蹙侍氈裘,夜報天戈下火州。
國破休教妻子累,大王西去莫淹留。
閼氏雨泣單于舞,躑躅提刀不忍去。
帳中紅粉抵死催,馬上梟雄頻回顧。
旌旗西指拂天狼,垓下歌聲困項王。
明日轅門傳獻馘,將軍拜表破高昌。
班師郊勞迎笳鼓,詔建安西都護府。
酒泉從此靖胡塵,不是窮兵非好武。
開疆拓土賀元戎,三箭天山早掛弓。
豈似輪臺哀痛詔,天王罪己將無功。
當年助順辟蒿萊,別有降王壁壘開。
一騎香塵烽火熄,明駝輕載美人來。
沙場風壓貂裘重,陣云滿地衣香凍。
祁連山月遠相隨,慟哭爺娘走相送。
琵琶悽絕一聲聲,大雪紛紛上馬行。
一拍哀笳雙淚落,可憐胡語不分明。
王頭飲器獻天子,妾心古井從今始。
何難一死報君恩,欲報君恩不能死。
忽到陽關古戍樓,明眸皓齒一回頭。
失聲長慟無家別,關下行人盡淚流。
牛羊萬里望鄉(xiāng)井,龍沙日遠長安近。
呼天不語山茫茫,天已盡頭山未盡。
零亂驚魂起暮笳,關山落日暗平沙。
憑欄掩面登車去,從此明妃不見家。
香輪緩緩朝天去,千乘萬騎昏塵霧。
肅州東下又甘州,從頭重數幽州路。
入關拂面起東風,百草千花淚眼中。
想像翠華三萬里,至今父老憶驚鴻。
邊城過盡中原好,風物傷心黯煙草。
隴上春寒梳洗遲,驪山月落更衣早。
桃花楊柳短長亭,乳燕流鶯京洛道。
紫陌雞鳴見漢宮,薊門煙樹云中曉。
薊門煙樹是皇州,閶闔天開擁冕旒。
北極河山隨彩仗,長楊車騎滿瀛洲。
玉階扶定珠簾捲,天顏有喜催歸苑。
愁容瘦損況歡容,昭陽第一春光滿。
千門萬戶建章宮,翠輦風飄聞鳳琯。
三海恩波無限深,上林花鳥從今暖。
瀛臺小宴月籠沙,詔遣羊車擁麗華。
夜叩金鋪樓殿寂,獨眠人睡閉梨花。
青娥阿監(jiān)爭嗟惻,如此繁華無歡色。
君王含笑侍人愁,露似珍珠花似泣。
野孛頻侵帝座分,史官夜奏星占急。
沉香甲煎到天明,唾壺紅淚終宵濕。
洛女空令賦感甄,楚王有意憐繩息。
官家為罷未央游,轉惜傾城怒蔡侯。
花自無言春自暖,親裁手詔勸忘憂。
清真賜洗華清浴,御溝水膩凝脂馥。
擁入東風海上樓,宮鶯啼遍三山綠。
樓高不見故鄉(xiāng)天,馬邑龍城路萬千。
上國風華濃似錦,故宮歸夢杳如年。
朝朝暮暮愁城閉,自撥箜篌訴哀厲。
風和日麗斷腸天,月明花暗消魂地。
空房深坐屏侍從,慢撚輕彈凄調縱。
忽變流沙塞上聲,游魚棲鳥俱悽慟。
部曲夷歌久不聞,家山入破哀誰共。
此時一怒碎箜篌,剪斷鯤弦不復弄。
可堪愁苦憶歡娛,往事悠悠來入夢。
夜夢天山獵雪回,龍堆火照夜光杯。
大王欲看波斯舞,笑酌蒲萄擁膝催。
三年日月但悽咽,太后哀憐召相見。
中使催朝長信宮,六飛已上祈年殿。
溫語偏承任姒歡,淡妝不避尹邢面。
我見猶憐況至尊,雪膚花貌心冰霰。
羅敷結發(fā)有狂夫,國破家亡白骨枯。
臣罪當誅妾薄命,覆巢完卵古來無。
肝腸慷慨詞決絕,再拜從容完大節(jié)。
含淚陳情含笑辭,六宮相顧俱悽咽。
金闕西廂深閉門,慈云禍水兩無痕。
全生不感君王意,就死猶銜圣母恩。
詔賜辒辌從蕃俗,返骨故鄉(xiāng)應瞑目。
玉匣珠襦黃竹歌,哀琴細鼓蒼梧曲。
舊臣遺老半生存,白馬素車爭迎哭。
河山無改故宮平,夜夜啼鵑覓金粟。
剪紙招魂度玉關,步虛環(huán)佩五更寒。
斷無幽恨留青冢,月黑風高行路難。
漢城西北回城畔,后人省識湘靈怨。
終古冰山鎖墓門,眉痕猶似青峰亂。
吳宮花草葬西施,故主相逢地下知。
雨濕冬青攜麥飯,年年伏臘拜荒祠。
返生無計采靈藥,官家惋惜復嗟愕。
當時誄筆命詞臣,不賦哀蟬歌黃鵠。
南內霜寒掩洞房,宮人垂淚掃空床。
五更長樂疏鐘盡,鸚鵡猶疑理曉妝。
九重不豫多休暇,春色幽幽閒臺榭。
羊車重過殿西頭,細雨無人落花下。
碧云無際想衣裳,繡幄經年聞蘭麝。
塞上煙消寒食天,宮中火冷清明夜。
邊臣褒鄂盡酬庸,紫閣圖形詔畫工。
一例承恩留玉貌,寶刀銀甲氣如虹。
英姿颯爽驚絕代,物換星移今猶在。
明珰翠羽照人間,細骨輕軀來絕塞。
故教奇節(jié)付丹青,未必英雄非粉黛。
圣德珠還古未聞,佳人玉碎今難再。
乾隆往事似開元,西苑重游問內官。
水殿云房都不是,玉人何處倚欄桿。
五步一樓十步閣,太液秋哀涼風作。
雨鬢煙鬟不可尋,白蘋無際紅蓮落。
猶見金莖承露盤,漢時宮闕晉衣冠。
馬龍車水千門晚,凝碧池頭一例看。
省中吏散蓬壺靚,金屋啼痕覓香徑。
夕殿微涼鎖洞天,沉沉云海煙花暝。
此時月浸翠云裘,省識先皇照夜游。
寶月樓南圓鏡北,扁舟指點水天秋。
天章驚拜星云麗,此地垂裳想遭際。
圣代千秋文藻情,孤臣此日攀髯意。
仙侶移舟舊跡空,繁華事散大明宮。
少陵野老王摩詰,一代詩人涕淚中。
興亡到眼清哀動,石鯨無恙銅仙重。
圣武他年紀裕陵,冰心萬古埋香冢。
苜蓿離宮信有之,羌笳哀亂怨龜茲。
至今弱水悠悠恨,長向西流無盡時。
按:【集評】以文作詩,以詩作史。氣體如長江大河,音節(jié)如鵑啼猿嘯,明麗則秋水為神,情韻則行云無跡。一氣貫注,達二千馀言,有詩以來,千馀年無此鉅制矣。諷誦一過,如見古錦百端,明珠十斛,令人動色。以龍門之史筆,太白之仙才,少陵之學力,溫李之藻艷,合為一冶,自成大家。復取摩詰畫中之神,以寫湘靈弦外之怨,當使白傅、梅村一齊拜倒,絕代江山,夫豈過譽?(南海稱君詞上下千古,橫絕四海,題其《江山萬里樓詩集》曰「絕代江山」。)夫長恨有歌,太真不朽,劍器無詠,公孫誰知?從古英雄豪杰名士美人,其事業(yè)文采,雖照耀一時,必待乎有可歌可泣之歌詠,流傳而始遠,有由然矣。妃事湮沒已久,近復傳聞異詞,先生亟為播之歌詩,闡揚貞烈,使幽壤生光,抗節(jié)勵俗,豈如陳鴻、香山,但傳艷事,無補大雅已哉?從此艷魄詩才,并傳千古,妃而有知,能不于九原下拜才人之賜哉?外傳考證詳覈,而先朝武功之盛,帝德之隆,令人神往。其為純廟錄實,為香妃辯誣,斤斤于風化名節(jié)之重,則于世道人心,尤見先生之孤詣矣,文章報國,此之謂歟?子明吳燾跋。
古人謂文章擲地作金石聲,此詩寫邊陲,則有胡笳塞馬聲;寫宮中,則鶯啼燕語聲;寫戰(zhàn)伐,則千軍萬馬聲;寫秾艷,則珠翠瑟瑟聲;寫荒寒,則孤雁亂猿聲。寫哀怨,則其聲腸斷;寫憑吊,則其聲消魂;寫貞烈,則其聲下淚。忽而大聲鏗鍧,忽而馀韻蒼涼,忽而短音促節(jié),一唱三嘆,馀音動塵。一種荒遠綿邈之致,纏綿悱惻之情,令人低徊欲絕,不忍卒讀,皆聲為之也。此聲不在行間,全傳弦外,審音選字,一片宮商,盡聲律之能事矣。詩以言志,言為心聲,甚矣!聲之能動人也,所謂可被之管弦者非耶?自有此篇,于是西域佳人,遂以不朽,豈非受詩史之賜哉?宇宙間恨事正多,安得盡經先生之歌詠,而使之流傳哉?于此妖氛濁霧之中,乃見此錦繡才子,從來一代興亡,必成就一人文字,天生云史,豈無故歟?野山敬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