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程嘉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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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鬼 元末明初 · 劉基
憶昔盤古初開天地時,以土為肉石為骨,水為血脈天為皮,昆崙為頭顱,江海為胃腸,嵩岳為背膂,其外四岳為四肢。
四肢百體咸定位,乃以日月為兩眼,循環(huán)照燭三百六十骨節(jié),八萬四千毛竅,勿使淫邪發(fā)泄生瘡痍。
兩眼相逐走不歇,天帝憫其勞逸不調(diào)生病患,申命守以兩鬼,名曰結(jié)璘與郁儀。
郁儀手捉三足老鴉腳,腳踏火輪蟠九螭。
咀嚼五色若木英,身上五色光陸離。
朝發(fā)旸谷暮金樞,清晨還上扶桑枝。
揚(yáng)鞭驅(qū)龍扶海若,蒸霞沸浪煎魚龜。
煇煌焜耀啟幽暗,燠煦草木生芳蕤。
結(jié)璘坐在廣寒桂樹根,漱咽桂露芬柏菲。
啖服白兔所搗之靈藥,跳上蟾蜍背脊騎。
播光弄影蕩云漢,閃奎爍璧葩花摛。
手摘桂樹子,撒入大海中,散與蚌蛤?yàn)橹榄^。
或落巖谷間,化作珣玕琪。
人拾得吃者,胸臆生明翚。
內(nèi)外星官各職職,惟有兩鬼兩眼晝夜長相追。
有物來掩犯,兩鬼隨即揮刀鉟。
禁制蝦蟆與老鴉,低頭屏氣服役使,不敢起意為奸欺。
天帝憐兩鬼,暫放兩鬼人間娭。
一鬼乘白狗,走向織女黃姑磯。
槌河鼓,褰兩旗,跳下皇初平牧羊群,烹羊食肉口吻流膏脂。
卻入天臺山,呼龍喚虎聽指麾。
東巖鑿石取金卯,西巖掘土求瓊葳。
巖訇洞砉石梁折,驚起五百羅漢半夜撥剌沖天飛。
一鬼乘白豕,從以青羊青兔赤鼠兒。
便從閣道出西清,入少微,浴咸池。
身騎青田鶴,去采青田芝。
仙都赤城三十六,洞主騎鸞翳鳳來陪隨。
神鬼清唱毛女和,長煙裊裊飄熊旂。
蜚廉吹笙虎擊筑,罔象出舞奔馮夷。
兩鬼自從天上別,別后道路阻隔,不得相聞知。
忽聞韓山子,往來說因依。
兩鬼各借問,始知相去近不遠(yuǎn),何得不一相見敘情詞。
情詞不得敘,焉得不相思。
相思人間五十年,未抵天上五十炊。
忽然宇宙變差異,六月落雪冰天逵。
黿鼉上山作窟穴,蛇頭生角角有歧。
鱷魚掉尾斫折巨鰲腳,蓬萊宮倒水沒楣。
攙槍枉矢爭出逞妖怪,或大如甕盎,或長如蜲蛇。
光爍爍,形躨躨。
叫鹿豕,呼熊羆。
煽吳回,翔魌魑。
天帝左右無扶持,蚊虻蚤虱蠅蚋蜞,噆膚咂血圖飽肥,擾擾不可揮筋節(jié)。
解折兩眼眵,不辨妍與媸。
兩鬼大惕傷,身如受榜笞,便欲相約討藥與天帝醫(yī)。
先去兩眼翳,使識青黃紅白黑。
便下天潢天一水,洗滌盤古腸胃心腎肝肺脾。
卻取女媧所摶黃土塊,改換耳目口鼻牙舌眉。
然后請軒轅,邀伏羲、風(fēng)后、力牧、老龍告泰山稽。
命魯般,詔工倕,使豐隆,役黔羸,礪斧鑿,具爐錘,取金蓐,收伐材尾箕。
修理南極北極樞,斡運(yùn)太陰太陽機(jī)。
檄召皇地示部署,岳瀆神受約天皇墀。
生鳥必鳳凰,勿生梟與鴟。
生獸必麒麟,勿生豺與貍。
生鱗必龍鯉,勿生蛇與??。
生甲必龜貝,勿生蝓與蜞。
生木必松楠,生草必薺葵,勿生鉤吻含毒斷人腸,勿生枳棘覃利傷人肌。
螟蝗害禾稼,必絕其蝝蚳
虎狼妨畜牧,必遏其孕孽。
啟迪天下蠢蠢氓,悉蹈禮義尊父師。
奉事周文公、魯仲尼、曾子輿、孔子思,啟習(xí)書易禮樂春秋詩。
履正直,屏邪欹,引頑嚚,入規(guī)矩。
雍雍熙熙,不凍不饑,避刑遠(yuǎn)罪趨祥祺。
謀之不能行,不意天帝錯怪恚,謂此是我所當(dāng)為,眇眇末兩鬼,何敢越分生思惟。
呶呶向瘖盲,泄漏造化微。
急詔飛天神王與我捉此兩鬼拘囚之,勿使在人寰做出妖怪奇。
飛天神王得天帝詔,立召五百夜叉帶金繩將鐵網(wǎng),尋蹤逐跡莫放兩鬼走逸入崄巇。
五百夜叉?zhèn)€個口吐火,搜天刮地走不疲。
吹風(fēng)放火烈山谷,不問杉柏樗櫟蘭艾蒿芷蘅茅茨,燔焱熨灼無馀遺。
搜到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仞幽谷底,捉住兩鬼,眼睛光活如琉璃。
養(yǎng)在劍絲鐵柵內(nèi),衣以文采食以麋。
莫教突出籠絡(luò)外,踏折地軸傾天維。
兩鬼亦自相顧笑,但得不寒不餒長樂無憂悲。
自可等待天帝息怒猜惑,依舊天上作伴同游戲。
按:“生鱗必龍鯉,勿生蛇與??”:“??”,讀wèi《正字通》烏貴切,音位,《山海經(jīng)》太華之山有蛇焉,名曰肥??。六足四翼,見則天下大旱。
(詩集原注)此詩,蓋擬昌黎《二鳥》而作。所謂《二鬼》,公蓋自謂及金華太史公也。其推挹金華如此。程孟陽曰:“公樂府多似太白、少陵,間學(xué)張文昌、王仲初。此又在盧仝、馬異間,奇怪直仿佛昌黎矣。”
秦皇縣九宇,三代法乃變。
漢祖都咸陽,一統(tǒng)制荒甸。
豪雄既鏟削,瘡痍獲休宴。
文皇繼鴻業(yè),垂拱未央殿。
累歲減田租,頻年賜縑絹。
太倉積陳紅,圜府朽貫線。
是時江南粟,未盡輸赤縣。
方今貢賦區(qū),兩際日月竁。
胡為倚東吳,轉(zhuǎn)餉給豐膳。
徑危冒不測,勢與蛟龍戰(zhàn)。
遂令鲇與鯢,掉尾乘利便。
扼骯要國寵,金紫被下賤。
忠良怒切齒,奸宄競攀援。
包羞屈政典,尾大不可轉(zhuǎn)。
圣人別九州,田賦楊為殿。
中原一何膴,所務(wù)非所先。
豳風(fēng)重稼穡,王業(yè)丘山奠。
夫征厲末習(xí),孰敢事游燕。
哀哉罔稽古,生齒徒蕃羨。
一耕而十食,何以奉征繕。
長歌寄愁思,涕淚如流霰。
程孟陽曰:“《感時》十首可謂詩史,追配杜老,典重邁元、白矣?!本幮U甙矗嚎芍^明亡史之考源也。
幽人讀書黃浦上,蕭條茅屋倚溪傍(集作高岡)。
霜沾木葉深深赤,潮雜溪流混混黃。
旁舍杯盤多芋栗,秋園門巷亦馨香。
為語當(dāng)時仲長統(tǒng),輸君清曠自徜徉。
程孟陽曰:金、元人亦多學(xué)杜,未有如此翁之自然者。妙在曠達(dá),覺劉青田尚多著意。
望太湖 元末明初 · 張羽
程孟陽曰:"澹宕超忽,規(guī)模太白,語不凡近。")
登高丘,望遠(yuǎn)澤,蓬萊三山不可測。
何如具區(qū)億萬頃,洞庭連娟向空碧。
東風(fēng)吹盡吳天云,玉盤雙螺翠堪摘。
我昔東游鳳凰臺,嵯峨巨鳊如山來。
白波不動鏡光曉,云帆千幅爭先開。
中流縮首心茫然,恍如乘云行九天。
驚濤忽逐回風(fēng)旋,砰雷轉(zhuǎn)轂奔雪山。
龍伯鬼國見眼前,失勢一落獰蛟涎。
舟師拍浪咒浪婆,我亦再拜不敢言。
平時之險且如此,何況震蕩洪荒先。
帝堯咨嗟逾九年,黃能無勛幽羽淵。
有子大圣與天通,一朝出我群魚中。
試觀此湖險,始知四載功。
長養(yǎng)草木華,無心謝春風(fēng)。
吳越之事良可鄙,虎戰(zhàn)龍爭方未已。
水犀百萬今安在,惟見夫椒白云里。
鴟夷身退帶蛾眉,不直滄波一杯水。
我欲臨流叫神禹,湘靈鼓瑟馮夷舞。
盡挽湖波釀作葡萄春,飲醉扁舟臥煙雨。
清風(fēng)店南逢父老,告我己巳年間事。
店北猶存古戰(zhàn)場,遺鏃尚帶勤王字。
憶昔蒙塵實(shí)慘怛,反覆勢如風(fēng)雨至。
紫荊關(guān)頭晝吹角,殺氣軍聲滿幽朔。
胡兒飲馬彰義門,烽火夜照燕山云。
內(nèi)有于尚書,外有石將軍。
石家官軍若雷電,天清野曠來酣戰(zhàn)。
朝廷既失紫荊關(guān),吾民豈保清風(fēng)店。
牽爺負(fù)子無處逃,哭聲震天風(fēng)怒號。
兒女床頭伏鼓角,野人屋上看旌旄。
將軍此時挺戈出,殺胡不異草與蒿。
追北歸來血洗刀,白日不動蒼天高。
萬里風(fēng)塵一劍掃,父子英雄古來少。
天生李晟為社稷,周之方叔今元老。
單于痛哭倒馬關(guān),羯奴半死飛狐道。
處處驩聲噪鼓旗,家家牛酒犒王師。
休誇漢室嫖姚將,豈說唐朝郭子儀。
沈吟此事六十春,此地經(jīng)過淚滿巾。
黃云落日古骨白,沙礫慘淡愁行人。
行人來折戰(zhàn)場柳,下馬坐望居庸口。
卻憶千官迎駕初,千乘萬騎下皇都。
乾坤得見中興主,日月重開再造圖。
梟雄不數(shù)云臺士,楊石齊名天下無。
嗚呼楊石今已無,安得再生此輩西備胡!
按:此章音節(jié)激昂,久為海內(nèi)傳誦。其摹仿少陵,皆字句之間耳。敘致錯互,比儗失倫,但矜才魄,絕無脈理,以此學(xué)杜,真何氏所謂"古人影子"也。程孟陽云:"全倚句字掙挫,安有機(jī)神開闔,浪得大名,蔓傳訛種。"可謂切中空同之病。
過燕磯懷孟陽 明 · 宋玨
七言絕句
孤帆落照在磯頭,風(fēng)引歌聲喚客留。
正欲低徊尋往事,紛紛木葉下江流。
故鄉(xiāng)一去四回春,此別那禁老淚頻。
方氏鑒湖曾卜隱,阮家南巷自忘貧。
白頭粉繪隨長夜,青史才名有故人。
最憶酒闌歌板歇,清音無復(fù)裊梁塵。
相逢已恨各衰殘,廿載心期共歲寒。
不以采葑遺下體,何曾滄海廢觀瀾。
長言和比瓊瑤貴,只字評如袞鉞難。
嘆息斯人不可作,秋風(fēng)吹面月移闌。
自君有楚役,離念日以旋。
今茲遂行邁,那免相迍邅。
接歡已成暫,后會方欲慳。
前夕把君詩,不覺為泫然。
平生相從樂,轉(zhuǎn)為憂所緣。
子性快游覽,杖屨本翩翩。
楚中況名勝,山水天下傳。
此中亦聊爾,于子良亦便。
風(fēng)景歲欲暮,放舟楓葉寒。
遠(yuǎn)寒暈晴頰,微霜點(diǎn)秋顛。
神閑妙磅礴,筆墨煙霞鮮。
胸中芥蒂心,蕩盡為長川。
蹇予久落落,觸途多拘牽。
終年縮身首,有似蠶營綿。
天地亦大矣,蹙蹙步武間。
人生欲何為,寧不亦可憐。
何當(dāng)長相從,披云老溪巖。
愿子無他贈,愿子安食眠。
世路今方難,古心空自鞭。
莫思騰踏嘆蹉跎,達(dá)者相逢且嘯歌。
高論總于流俗迕,深情自向友朋多。
酒才中圣無勞勸,筆到顛狂有少訛。
忽憶灌畦隨老圃,此生機(jī)事合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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